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腊月的记忆

来源:渭南日报 发布时间:2024-01-26 08:50

员社教

上世纪七十年代,农村生活大多困难,饮食单调无味。只有年关将至的腊月里,才最兴奋也最风光。

进入腊月,从腊月初八喝腊八粥、吃臊子面开始,人们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做过年的各种准备。在乡下,一般是二十三祭灶火爷,二十四打扫房子拾掇庭院,二十五拆洗床单窗帘被罩子,二十六七置办年货,购买大肉豆腐准备搭油锅,二十八九蒸馒头包包子,三十祭祖贴对联,晚上守夜吃团圆饭。

从进入腊月,我就开始兴奋。想着村上杀猪分猪肉,还可以讨得猪尿泡,想着运气好还能吃上苞谷花,想着吃白馍穿新衣,想着响炮仗走亲戚……

到了腊月初上,适逢晴空万里,阳光明媚,我婆端出大斗盆放院里,盛上满盆井水,淘麦晒麦,准备磨面。平日里磨面总把磨面箩箩一搭到底,除了黑得不能再黑的少许麸皮,剩下的就是一个颜色的黄浑面粉。这回却不一样,麦子晾个半干装入口袋,婆总是给母亲叮咛,记住要先收些头等粉,到年跟前了,不管咋,都得蒸上两锅白馍馍,让娃们换换口味。于是,我们就期盼着腊月二十八九蒸年馍、包包子,一想到终于能吃到白虚白虚的馒头和包子,半夜里睡梦中都能笑醒呢。

到了腊月二十六七,对于我们,更有趣的事来了:吃猪肉,耍猪尿泡。

我们队过去还不算很穷,在火车站原国营红卫食堂后面集体养了六七头猪,猪养大了就交给了国家,算是搞副业哩。不知是从哪年起,队长和贫协组长给变灵醒了,每到过年都会背着上面拉上一头大肥猪,偷偷拉到南沟窑里的饲养室,再差人从华县一带请个杀猪把式。杀了猪,各户可分得一份年肉。

记得有一次,母亲领了肉,转身走了一段路,才想起一个下午都没瞅见我的踪影。她又拐回去找我,饲养室的二伯嘴里叼着旱烟锅,猛吸一口说:“把式收拾猪下水时,咱那货领着一群碎怂,缠着人家要猪尿泡。如果没猜错,这会保准跟一伙伙娃到北场里耍尿泡球去咧!”哈哈,二伯真是诸葛再世!

到了腊月二十八九,大人们便开始在家里围着锅台转了。各家进度并不一样,有人在搭油锅炸麻叶炸豆腐,或拾掇丸子,有人家却已开始蒸包子蒸馍了。大人们到了这个时间,给我们安排的活并不多,顶多就是个拉风箱烧锅。

有一年,我出去抱柴禾,刚跑出大门口,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在村道里,拉着风箱,用炭火烧着一个黑铁轱辘。我顾不上抱柴,一溜烟蹿到了老头前。“嘭”的一声,一股子烟雾过后,网袋里全是黄白相交的苞谷花。我顺手拾起放进嘴,妈呀,这苞谷花这么一下,咋就这么好吃。

到了大年三十,睡眼惺忪时就被大人叫起。我婆总是给我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小活儿,要不把前后院子扫净,要不把楼门二门框都抹洗一遍。吃饭前,爷爷准时从县上回来,买回“老四样”:对联、烧纸、鞭炮和一壶白酒。

吃过饭祭拜完祖先,就开始搬梯子贴对联。满村道都是人,家家一样忙乎。贴完对联,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透,家里男人都围在一张大桌子旁,等着端菜上酒。在大人们喝酒谝闲传的当儿,我在小伙伴零星鞭炮声的召唤下,从婆的热炕上,偷偷摘出一小把单炮来,拿到楼门外去张狂。

那时候响炮,并不像现在人都聚到晚上十二点。天麻麻黑炮声便零星响起,九十点会更热闹。过了这阵子,大人们便将各自的娃都喊了回去,逐个试穿新鞋新衣裳。衣服穿到身上,我和弟弟不肯睡觉,在热炕上打闹,直到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,还是不愿脱了衣服钻被窝。嘴里念叨着:“爷和婆怎么还不来,爷和婆咋还不来,还不发压岁钱?”有时等来了忙碌了一天的爷和婆,看着他们把压岁钱装进我们的新衣服口袋,有时等不到爷和婆来,我们就睡着了。

一年到头,腊月这样的日子不多呢。醒来了,就是新的一年,又开始期盼着下一个腊月。